坠入深渊（十）
她笑了，她笑得干净明媚，捏着铜钱道：“这么大，我们的孩子。”
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。
“不可能。”年轻的圣人猛烈的摇着头，不可能的，她那般有心机，倘若真是怀孕了，怎么可能乖乖把孩子打掉？
“当然不可能啦，”她捏着铜钱，片刻，将铜钱高高抛起，“妾这般有心机的人，真有了陛下的血脉。怎么可能不大做文章呢？”
他的心也跟着那抛起的铜钱被抛起了，然后稳稳的被接住。
他看见她把铜钱握在手心，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着他说：“所以一定是妾记错了，这个孩子，是先帝的。”
“我不信，”他撕心裂肺的大喊，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，“我不信。”
“也对，”武媚娘又笑了，笑得很残忍，“妾跟着先帝那么多年也未曾生育，怎么先帝一走，妾就有了。”
“你是不是怀孕了。”皇帝觉得自己无比疲惫，实在是不想再猜下去了。
“没有，”她笑得轻松，答得也干脆，“怎么可能一次就有了，这你也信。”
皇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“还没成型，要是成型了就能直接给你看了。”她轻描淡写地说。
他奔溃地瘫坐在地上，脑子里转过太多太多的东西，他根本没办法去分辨真假。
她怀孕了？
不可能的，她在先帝时期那么得宠，也没听说她怀孕过，怎么可能和他一次就有了。
她没怀孕？
也不可能，她要是没有怀孕，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？她为什么要用这个来骗他？
她怀孕了？
不可能的。
她没怀孕？
也不可能。
到底是什么？
不对，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孩子不孩子的，他有很多孩子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先帝的才人育有子嗣，为什么现在会这么痛苦呢？
他觉得自己头疼欲裂，怎么也思索不出头绪。
她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，看着他的奔溃，看着他又哭又笑，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。
那天，皇帝离开时的奔溃情绪人尽皆知。
永徽六年
圣人现在也很奔溃，守门的宫女告诉他，武昭仪刚刚过来了。
刚刚，刚刚他在干些什么？
他看向殿内，武家姐姐还在整理凌乱的衣装，好像没有听见外面的对话。
“啪！”他一巴掌拍在脸上，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？
他能不知道这宫中有她的眼线吗？
其实，和女人亲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，他是皇帝，是一国之君，有很多的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，甚至可以说，这是他作为国君的脸面。
作为一个二十岁就有三十房小妾的男人来讲，美人就像是他生活的点缀，像是御花园里的花，常换常新。
而且他喜欢美人这个事情，她也不是不知道。
犹记得当年她再度入宫时，他特意命令后宫妃嫔都到宫门口迎接，他便亲亲热热的搂着她的肩膀，向她介绍他后宫中的姹紫嫣红。
“这两位是朕的大小二乔，这七位是朕的北斗七星，这是朕的二十四节气。”
他是这样介绍的，兴奋的样子好像小孩子在向好朋友炫耀他珍藏已久的玩具。
他一定收集了很久......
她那时候也没说什么，只是跟着他笑，只不过非常客气的询问了那些美人们的籍贯。
不问不知道，一问吓一跳，美人们来自五湖四海，什么豫州，利州，广州，苏州，楚州......各不相同。
这也是皇帝最得意的地方，刚刚登基的时候，他就在心里发誓，只要大唐铁骑能到之处，那里的美人他就要收入囊下，只不过为了控制美人的数量，他又发了另一个誓，一个州他只收集一位美人，绝不多收。
只不过皇后是并州人，这位先帝的才人也是并州人，皇帝每每想来，总觉得头痛，这是让他违背誓言呐。
会遭天谴的！
......
现在遭不遭天谴他是不在乎了，甚至还想着，要是他一出门就能让雷劈了就好了，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个武昭仪了。
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解释，自武昭仪雪地生产之后，他就有了心理阴影。
原来妇人生产是那个样子，原来无论多么美的女人，生孩子的时候都是那么的......恶心。
这样描绘好像不太准确，就是那种羞耻的，血腥的，肮脏的，破碎的感觉，让他觉得极度不适，不愿意去回忆。
只能说，幸亏他是个男人，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男人，他决定，以后向神佛许愿，不求什么国泰民安，也不求什么美人如云，只求他生生世世都是男人。
当时在生产关头，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，但是事后，他只要一面对武昭仪，那些不好的回忆总是会涌上心头，索性那时候她刚刚生产完，身体虚弱，他不必去应付她，只需要平常去看看她就好了，可是这段时间，他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变好，她也在明示暗示想要复宠，只是，面对她的时候，他真的没有兴致。
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和武家姐姐的闲话被传的太多，他的昭仪才会着急，他也知道如果是以往，以他色迷心窍的性子，早就急不可耐。可是现在他面对她的时候，只觉得四大皆空，如果要再亲近一点，那些血腥的，隐秘的记忆便涌入他的大脑，这些，足够让他胯下一凉。
为了照顾她的面子，面对她的诱惑时，他总是推脱自己太累了，需要休息。
她也没说什么，大概是信了吧。
为了不穿帮，他甚至都没有招幸其余后妃。
结果今天被抓了现行。
皇帝在门口思虑良久，最终决定去看看昭仪，主要是，观察一下昭仪的态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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