坠入深渊（七）
断掉的记忆好像衔接上了，那一晚，他是把玉龙子拿在手中把玩的，只不过见了一场血案之后，玉龙子掉在地上他也没有发现，怪不得这几天总感觉手上少了点什么，怪不得那晚的宦官欲言又止，怪不得她那晚过来找他，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......
“不，这不是孤的。”不知道为何，他脱口而出。
“啊？”显然武才人也惊到了，“这不是殿下的爱物吗，妾经常看见殿下把玩它。”
“孤不认识它，孤不知道它是什么，孤......也不知道它是谁的。”太子开始了否认三连。
武才人的神色复杂起来，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，欲言又止了好久，终于开口：“要不，我替殿下保管着吧。”
“好！”
武才人看着不打自招的某人，忍不住笑出了声......
那时候太子也没有意识到他其实落入了才人的圈套之中，以至于，他常常觉得她是一个弱者。
......
皇帝向以往一样去看望儿子，他已经给儿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“李贤”，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给孩子取名字，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告诉孩子这个消息，虽然那个孩子还太小，除了吃就是睡，但是......
果然，他一进门就看见了武家姐姐，武家姐姐今日穿的鲜艳，越发称得她有气色，像一朵等待采摘的鲜花。那一瞬间，他心思一动，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来看孩子的，还是来看她的。
武家姐姐见了他，嫣然含笑的走向他，向他行礼，显出无比恭敬的样子。和她妹妹最近丧着的样子截然相反。他细细的打量她，她看上去画了精致的妆，虽然化完妆依旧比不过她妹妹不施粉黛的模样，但是一张笑颜便让人心情大好。
其实她妹妹也是很爱笑的，只不过最近病着......心情不太好罢了......
罢了罢了，毕竟她是他的昭仪，还是不要和她姐姐比了......
可是，她现在郁郁寡欢的样子，太像当年先帝刚刚驾崩时她的反应了。
当年，他所敬爱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人世，压抑和痛苦令他喘不过气来，可是秘不发丧的遗旨又让他忙碌万分。他先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宫，又和文武大臣一齐迎接父亲的御驾，就像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一样。那个时候，他想哭却不能哭，因为那个时候父亲名义上还没有驾崩，倘若他哭泣了，就是不孝不忠。
等到真正宣布皇帝驾崩，到了父亲灵堂之后，他却哭不出声了，满室的人都在哭，但是到底有几分真心呢？
那些人按照礼法规定的那样哭泣，什么时候停，什么时候哭，什么时候声音小点，什么时候能放声......一切都是安排好的。
他们的哭声压抑而有规律，像某种古老的乐律，他听着听着，突然觉得可笑，又听着听着，突然觉得自己那躺着棺中之人，死了还要看他们表演一番。
突然，他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，一个女人，一个年轻的女人，一个年轻且看起来地位不高的女人，她没有哭。
武才人没有哭，她只是哀哀的看着前方，眼神充满了绝望，她的整张脸，美丽而苍白，像冬天落下的一片雪花，易碎易化。她早已没有了以往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，如果非要说明她此时的状态，那就是：死寂。
礼官让大家停下来，就在他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，这种情况下，武才人突然嚎啕大哭，冲了出去。
她要撞柱自尽！这是他心里产生的一个念头。
不行，绝对不行。
“砰！”一声清脆的响声。
四周慌成一片，好在，左右的人及时拉住了她。他看着她满脸鲜血的样子，心中咯噔了一下：完了，她要是不好看了怎么办？
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，让他干什么也无法专心，她怎么样了？御医把她带走之后也没了消息，她到底毁容了没有？最重要的一点是，她为什么要自裁？难道仅仅是因为先帝驾崩？
这事儿在他心中盘旋，让他久久不能安宁，假如他不能问个清楚，他便不能安心，所以，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必须去看武才人的理由。在夜里，他出发了。
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，武才人因为先帝撞柱，实在是痴心一片，他感动不已，但是又觉得逝者已逝，不希望武才人过于悲伤，所以过来劝慰一下她，希望她能够节哀。可是，当他把这一番说辞说给武才人听的时候，她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。他感到奇怪，这有什么好笑的？这个说法完美无缺，父亲去世，他很悲痛，她也悲痛，一个悲痛的人去看另一个悲痛之人，是无可指摘的，毕竟，他们需要彼此的安慰。他就在坐在她的床边和她聊天，他观察了她的模样，额头上受伤的地方已经包扎了起来，看起来伤的不重，应该不会影响她的相貌......等等，他是过来探望的，又不是意图不轨，为什么光盯着她的脸瞧？下流！
为了表现出他绝无下流想法，他直接转过了头，用后脑勺对着武才人。
“陛下怎么了？”武才人关切问道，“是身体不适吗？”
“没什么，咳咳，”这位年轻的新君还不适应这个称呼，下意识觉得是不是他的父亲来了，等到回过神来，才找补道，“就是有点冷，咳咳咳。”
他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刚一回头，就被薄被裹住了。
“大夏天的怎么会冷呢？”她边裹边念叨。
他一听，更加心虚了，急忙站起来走出了好远。
“陛下怎么了？”武才人抱着被子奇怪道。
“武才人.....我......你......”李治有些不自在，“刚刚你碰到朕的腰了。”
“哦？”武才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，眼波流转之后，便是笑着邀请，“陛下要到床上取暖吗？”
“不不不，”李治一听，急忙摆手，“才人误会了，朕只是，只是......奇怪，怎么头有点晕。”朕只是想过来安慰安慰才人，绝无非分之想，奇怪，这话怎么说不出口。
武才人笑：“你怕什么，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李治一想也对，她不过是一个柔弱而漂亮的女人罢了，他有什么好怕的？他不仅是堂堂七尺男儿，更是天下的新君，谅她也没有这个胆子去强迫他做出一些下流的事儿。况且她若真敢强迫于他，他就，狠狠的斥责她，让她明白她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，多么的违背人伦，她一定会羞愧万分，想来他清名就能保住了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真的有这种好事吗？
然后两人就躺在了一起，她的身体又香又软。温香软玉在怀，他只能默念自己是柳下惠，抱着她不过是宽慰一下她悲痛的内心罢了，与本能没有任何关系。
......
事情当然是什么也没发生，没一会儿，她便睡着了。让他很是遗憾了一番。
果然，他一个孝子，能干出多大的缺德事儿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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